這是一篇以詩歌為話題的作文800字
讓我不要祈禱在險惡中得到庇護但求能無畏地面對它們讓我不乞求我的痛苦會靜止,只愿我的心能夠征服它讓我在生命的戰場上不盼望同盟而竭盡自己的力量讓我不在憂慮的惶惑中渴念被救卻希望用堅忍來獲得我的自由
——泰戈爾
三月,應該被稱為陽春。
“綠楊煙外曉云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有一個叫宋祁的人曾這樣形容我現在身處的這個季節,在1000年以前。
只是那些百媚千嬌的綿柳已幾乎從我的城市中絕跡,杏花更是無從尋覓。當宋祁的詞句跳到腦海中的那一刻,我正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百無聊賴地用手支著頭,百無聊賴地一字一句抄著百無聊賴的物理筆記。
電磁感應……綠楊煙外……磁通量變化……紅杏枝頭春意……產生感應電流……
很想極目遠眺一下,可窗外不到三米處便矗立著一堵灰色的墻,遮天蔽日,把我們每日八小時的視線鎖在逼仄陰暗的空間里;我們就像整個冬季頭枕堅果昏昏欲睡的一群松鼠,在那個溫煦的春風總也吹不到的角落。
不知什么時候物理老師已經走到了身邊。在蒼白的日光燈映射下,他那張清癱的臉就如我面前的練習冊一樣空洞而乏味。
他的提問讓我無言以對,不是第一次了。黑板上層層疊疊的小
字正因為某種我解釋不清的反射或折射原理在眼中變得模糊難辨。我有些頭暈。好想在周圍長滿蒼翠樹木的地方大口呼吸—我需要新鮮的氧氣。可是目光所及之處只有老師臉上令人無法解讀的表情◎
我以一種并不光榮的方式鶴立雞群,在這期間那位資深教師像要氣竭似的一字一頓給我講解問題的答案。他從未責備過我,語氣里是讓受教育者愧疚的和藹與耐心。
墻那邊傳來初中部孩子瑯瑯的讀書聲,是朱自清的〈春》——“一年之計在于春,剛起頭兒,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可是在這個春天,我感到自己十幾歲女孩的自尊和信心正在無聲地崩潰。
我的希望在哪兒?
知道。不知道。
在這個被稱為“市重點直升班”的班級里,我沒有一點自豪的感覺。每當看到他們湊在一起興致盎然地討論我聽不懂的數學題,或為了一個物理競賽名額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的前途渺茫。以至于后來根本就不敢去想“前途”二字。
T我不能靠胸中諳熟的幾百首詩詞得到那些“以理為上”的老頭們哪怕一點點的喜歡;不能靠熟讀《論語》和《安娜?卡列尼娜》讓成績冊上的數字變得更賞心悅目;不能靠聽音樂會和參觀美術館來保住自己在名次表上的可憐地位;更不能靠筆下幾篇一文不值的破文章換來一張名牌大學的入場券……
又T我面對那些千奇百怪的幾何體總是束手無策,也永遠搞不清有機化合物紛繁復雜的分子結構。它們對我來說仿佛是深不可測的海洋,雖深知揚帆遠航的必要性,卻又一次次膽戰心驚。于是,只有被狂風巨浪吞沒的命運。
「?在這個地方,所能用來概括和形容我的只是:平庸、沉郁、無所作為。
我本來以為自己知道許多東西。可事實證明,我所知道的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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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知道的毫無幫助,而需要知道的東西卻因為時時受已經知道的不自覺地排斥而總在思維的最表層游離漂浮。
讀《情人》的時候,我忽然想,杜拉斯小的時候,數學考試得幾分呢?
好多人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事實卻是,如果不擠上那條人滿為患的小徑,你連看到羅馬的影子的希望都沒有。
夢魘中的李商隱。半夜。冰涼的淚。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這種瑰麗的詩句只屬于李商隱。他的晦澀詭秘和撲朔迷離讓人想起那些在陰影中畸形綻放的花朵,帶著絕望的美麗‘
我無可救藥地愛上這種絕望。
李商隱說:巧曝豈能無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
每眈只有伴著那本已經被翻了無數遍的《李義山詩箋注》,我才能在片刻的寧靜中入眠。可即使是深夜,無端的驚惶與無助依然不將我放過-一…沒有終點的狂奔;-張張表情曖昧不明的臉;飄渺的風聲鶴唳;李商隱在迷霧的深處沉吟?良辰未必有佳期……
又一次驚醒。冷汗從額角滾下,我打了一個寒顫。
喝下滿澆一大杯涼水,然后,我坐在床上捱過天亮以前的幾個小時。窗外透著灰紅色的夜空里看不見一顆星斗,只有霓虹燈徹夜不眠。
塞上耳機,聽“班德瑞”樂隊的唱片。古典吉他、鋼琴+爭琮的泉水、阿爾卑斯山谷中的鳥鳴;遙遠的寧靜,虛幻的閑情逸致。
我不知道有多少17歲的女孩會在半夜三點捧著一杯涼水落淚。
關于成長。灼熱的疼痛。
中午,班級里充盈著坐標軸和圓錐曲線的空氣讓我窒息,于是逃也似的去了閱覽室。
張賢亮的小說在那兒等我。我并不很懂他說的是什么,可那些
荒涼而殘酷的東西讓我熱血沸騰。
我抬起頭透一口氣,發現尹坐在對面。他總是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尹要提前去大學報到了。他做任何事都能成功。
他是名副其實的上帝的寵兒。從小到大沒參加過一次升學考,就意氣風發地邁進了復旦的大門。這樣的人世上還能找到幾個?他們以為我經常跟尹在一起可以稍微向他學到點什么,他們卻不知道,像我這樣倔強又固執的人,世上也是找不到幾個的Q
我不敢看尹的眼睛,如明澈的鏡子一般的眼睛。在那里面我讀不到他的心情,卻只發現自己的疲倦與頹喪。
有什么要我幫忙的?
惟一的要求,進大學后別盛氣凌人地來教訓我。
可你總該為自己打算一下吧。明年我在復旦等你。
我在心里暗笑。尹把所有的事都想得輕而易舉。這不怪他。我們本來就是兩樣的人。
你相信等得到?
你為什么總對自己沒信心?
還沒進大學呢,你就拿出這種臭架子來了!我就是沒信心,就是沒理想,又怎么樣?我這人根本就配不上讓你操心!
我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發火。這是我老也改不掉的許許多多的毛病之一。就像拿出新買的進口水筆開始寫字,卻發現它無論如何也不出墨水時的那種心煩氣躁。拼命在紙上亂涂,終于“嚓”的一聲,紙破了,墨水仍舊不出來。
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尹盯著我,仿佛在看一只折了翼流血不止的鴿子。
我的心猛地一陣刺痛,隱約聽見自己身體里某些地方正痛苦地發出“滋滋”的呻吟。有眼淚要流出來的感覺,可全身的灼熱讓它們一點點在空氣中蒸發。
雖然我很脆弱,但至少我不會在人前哭泣。
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難道我所有的迷惘與創痛在尹的
尹不由分說地把我拉出閱覽室。張賢亮被扔到一邊。
操場上人很多。他們瘋狂地讓自己流汗,在不摻一點雜質的三月的陽光下,他們不會懂得另一些人隱藏于心中的陰郁。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幼稚?
他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像萬花筒里的彩色玻璃一般在我心中碎成了變幻莫測的千萬片。
我依舊倔強地昂著頭,不看尹的臉。這神情很容易騙過別人——至少看上去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我那結了一層薄冰的心卻流下溫潤的淚水。一滴、兩滴……
其實你只是個敏感又容易受傷的孩子,被騙過一次就以為整個世界都是謊言。尹就是這么對我說的。
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可以了解,而有的人連自己都看不清楚?
學校廣播里放著含混模糊的音樂:青春的花開花落讓我疲憊卻不后悔,四季的雨飛雪飛讓我心碎卻不堪憔悴。輕輕的風輕輕的夢輕輕的晨晨昏昏,流浪的夜流浪的夢流浪的年年歲歲……
我們只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孩子。
我們并不明白什么是真痛楚,什么是真沉重。
好一個殘酷的現實。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后記
我開始融化。沒有反抗的力氣,沒有任何思想,也不再有疼痛。
向陽光瞇起眼睛。已經習慣了濃重黑暗的我,第一次向日光敞開心扉。
我的憂傷來源于我的敏感,而所有的絕望只是由于曾經有過太多期望。
我之所以不堪重負是因為不了解何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之所以痛楚是因為不肯勇敢地面對任何一點細小的創傷。
曾經哭過,因為我不知如何微笑;曾經恨過,因為我不懂怎樣去愛。又到了“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暮春。夏日燦爛的陽光將驅走一切黑暗。夏季就要來了。